2023-03-22
中俄文学交流源远流长,用文学作品搭建起心灵相通的桥梁,在交流互鉴中影响深远。对我国读者来说,俄罗斯文学是托尔斯泰的小说《战争与和平》中的安德烈,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罪与罚》中的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是丘特切夫的诗歌《最后的爱情》,是曼杰什坦姆的诗歌《沃罗涅日诗抄》,是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念珠》……这些作品早已成为人们精神家园的一部分。习近平总书记就曾提到:“我读过很多俄罗斯作家的作品,如克雷洛夫、普希金、果戈理、莱蒙托夫、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涅克拉索夫、车尔尼雪夫斯基、托尔斯泰、契诃夫、肖洛霍夫,他们书中许多精彩章节和情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1813年,时年14岁的普希金所写的诗歌《给娜塔莉娅》中就提到了“懂礼的中国人”。他的诗行“如果生活将你欺骗/不必忧伤,不必悲愤!/懊丧的日子你要容忍:/请相信,欢乐的时刻定会来临”,更是在中国广为流传。普希金所说的“懂礼”表明对中国的的看法是肯定的,但形象是模糊的,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对中国的看法依然是肯定的,形象依然是模糊的,只是变成了小女孩向往嫁给的王子。1848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小说《白夜》中提到:“他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们送书,还送过来普希金的作品,因此后来我变得没有书读简直就不行,再也不想嫁给中国王子的事了。”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笔下,只有文学的想象能战胜对中国的想象,也是对向往中国的肯定。
托尔斯泰深受中国哲学的影响。他认为孔子和孟子对他思想的影响“很大”,老子的影响则是“巨大”的。托尔斯泰曾在1906年的《致一个中国人的信》中提到:“中国人民的生活,一向非常引起我的兴趣,我曾尽力想理解中国生活中我所能懂得的一切,这主要是中国的宗教的智慧——孔子、孟子、老子的著作和对他们的注疏。我也读过中国人有关佛教的书籍以及欧洲人所写的关于中国的著作。”托尔斯泰翻译了《道德经》,同时,他的作品《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有多个中译本,对中国文学创作产生了重大影响。刘半农评价鲁迅先生是“托尼学说,魏晋文章”,正是看到了鲁迅先生受到托尔斯泰和尼采的影响。鲁迅先生在《热风·无题》中写道:“看几叶托尔斯泰的书,渐渐觉得我的周围,又远远地包着人类的希望。”巴金在《随想录·“再认识托尔斯泰”》中感叹:“‘再认识’托尔斯泰,谈何容易!世界上有多少人崇拜托尔斯泰,有多少人咒骂托尔斯泰,有多少人研究托尔斯泰,但谁能说自己‘认识’托尔斯泰?”
鲁迅先生翻译了法捷耶夫的小说《毁灭》。他在《南腔北调集·祝中俄文字之交》中写道:“俄国文学是我们的导师和朋友。因为从那里面,看见了被压迫者的善良的灵魂,的酸辛,的挣扎;还和四十年代的作品一同烧起希望,和六十年代的作品一同感到悲哀。”正是这种共鸣让文学的影响力延续至今。鲁迅对肖洛霍夫的小说《静静的顿河》评价颇高:“风物既殊,人情复异,写法又明朗简洁,绝无旧文人描头画角,宛转抑扬的恶习,华斯珂普所说的‘充满着原始力的新文学’的大概,已灼然可以窥见。”
用幽默提升批判的力度是一条从果戈理笔下流淌出的文脉,在布尔加科夫的笔下则成为魔幻现实主义的滥觞,他在小说《大师和玛格丽特》中批判了人性的贪婪:“这城里的人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不过,我说的是表面,跟这座城市一样,只是外表变了。”当人的存在需要证件来证明的时候,他反问:“难道为了相信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作家,还需要检查一下他的证件吗?您可以从他的任何一部作品中随便抽出任何五页来看看,您就会马上相信那是一位真正作家的作品,无需检查什么证件!”余华认为:“可以说,《大师和玛格丽特》的写作,是布尔加科夫在生命最后岁月里最为真实的生活。这位几乎是与世隔绝的作家,就是通过写作,不停地写作使自己与现实之间继续着藕断丝连的联系……布尔加科夫对幽默的选择不是出于修辞的需要,不是叙述中机智的讽刺和人物俏皮的发言。在这里,幽默成为了结构,成了叙述中控制得恰如其分的态度,也就是说幽默使布尔加科夫找到了与世界打交道的最好方式。”
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9月17日,余华凭借长篇小说《兄弟》获得了“亚斯纳亚·波利亚纳文学奖”的最佳外语作品奖,他是第一位获得该奖的中国作家。这一奖项以托尔斯泰的故居命名,以表彰被译成俄语的最佳外语作品。往年的获奖者包括巴恩斯、帕慕克、略萨、奥兹等国际知名作家。
虽然纳博科夫从俄罗斯来到了美国,推崇普希金的他坚持从事《叶甫盖尼·奥涅金》英译本的翻译、注释工作。在纳博科夫翻译的英文版《叶甫盖尼·奥涅金》中,普希金的原作仅占一小部分,大部分内容是纳博科夫的注释,在这个过程中也激发了纳博科夫创作小说《微暗的火》的灵感。《微暗的火》第一部分是一首999行的长诗,第二部分则是由海量注释组成的正文,读者需要通过注释把故事拼凑出来。纳博科夫在给长诗的939行至940行“人类生活是深奥/而未完成的诗歌注释”进行注释时写道:“人类生活无非是给一部晦涩难懂而未完成的杰作添加的一系列注释罢了。”这正契合普希金未完成的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和纳博科夫冗长的注释之间的关系。
除了文学作品,俄罗斯的文学理论也受到广泛关注。以雅克布森、什克洛夫斯基为代表的俄国形式主义诗学早已在文学理论课中用专章介绍,尤其是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陌生化理论。什克洛夫斯基认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使人恢复对生活的感觉,就是为了使人感受事物,使石头显出石头的质感。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
巴赫金基于拉伯雷的作品提出的狂欢理论,基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提出的复调理论,已经成为文学研究的重要理论支撑。他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一书中提出:“有着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由具有充分价值的不同声音组成真正的复调——这确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长篇小说的基本特点。”
2013年,中国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同俄罗斯联邦出版与大众传媒署签署《“中俄经典与现当代文学作品互译出版项目”合作备忘录》,商定两国相互翻译和出版对方国家不少于50种经典文学和现代文学作品,此后双方又将互译出版数目增至200种。推出的作品包括俄文版的《红楼梦》、王蒙的《活动变人形》、莫言的《生死疲劳》、铁凝的《笨花》等,中文版的《俄罗斯当代戏剧集》等。这个书单还在慢慢延长。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深化文明交流互鉴,推动中华文化更好走向世界。”中俄文学在交流互鉴中相互影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文化交流中焕发新的生命力,为人类文明的发展提供精神力量,正是人们共同的心愿所在。
党云峰 图
2023年3月22日《中国文化报》
第4版刊发特别报道
《中俄文学因交流互鉴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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